辽宁日报2007年11月20日11版

      她要翻越两座大山，走近两个小时的山路，才能看到山外的世界。

　　她的工资由最初每天的12个工分，到如今的每月400元，尽管微薄，却很知足。

　　28年间，作为一名普通的乡村代课教师，她成为村里翻山、出山次数最多的人。

　　初冬的清晨，群山中稀疏的炊烟袅袅升起。散布在山麓、田畴间零星的村舍，宁静而落寞。天色将亮未亮，山间河畔的沟岔里，一个瘦弱的身影踽踽独行。不远处，迎面走来的乡亲亲切地和她打着招呼：“上学校去啊，李老师！”

　　李老师名叫李淑香，是宽甸满族自治县硼海镇小汤石村下伸点——— 荒沟小学唯一的教师。因为偏远闭塞，山高路险，这里的孩子要在下伸点读到二年级后，才可以到村小学上学。说这里是学校，不如说是一间小教室更恰当，学校没有操场，甚至没有电，9张课桌挤在十几平方米的屋子里，8个年龄不同的孩子分别学着学前、小学一年级、二年级的课程。烧得旺旺的炉子，不时涌出阵阵热浪，代课教师李淑香站在炉子边，用一根雨伞把儿做成的教鞭指点着黑板：跟我读——— 第15课，《小柳树和小枣树》……

　　在孩子琅琅的读书声中，李淑香的28年恍如一日。

　　为了一句誓言

　　1979年8月，19岁的李淑香初中未毕业就辍学回家了。有一天，李淑香在生产队干了一天活，回到家里又捧起课本看着——— 因为太喜欢读书——— 的时候，生产队队长敲开了李家的门。队长说的话并不复杂：“村里的学校没老师教课了，叫淑香去代课，行不行？”队长说，咱这沟里的孩子，如果没个代课老师，怕将来都没文化，永远也走不出这大山沟。队长还说给淑香每天记12个工分。

　　李淑香的回答是：嗯，我愿意，我愿意把我会的都交给学生！”

　　“我唯一的愿望，就是当老师。”虽然已经过去20多年了，这句看似平常的一句话，李淑香却说得很重。

　　就在那一年的9月1日，李淑香走上了代课教师的岗位。

　　大山深处辛勤耕耘

　　“眼下这条狭窄的山路，是3年前才修的。在此之前，进出山里的人们，只能翻山越岭。”李淑香所在的下伸点距离小汤石村小学有十几公里的路。李淑香当上了下伸点的代课教师后，每个月必须雷打不动去中心点两次，学习先进的教学经验。

　　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，5点钟天还一片漆黑，李淑香就上路了。山里的白天来的晚走的早，待她从村小学学习回来，走不到一半，天就黑了。当走到小汤石村6组的山岗上时，天黑得几乎看不清道了。那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，随着天暗下来，林间不时传来“呜——— 呜——— ”鸟兽的叫声，李淑香的心禁不住胆怯起来。好在远处依稀闪着的灯光，给了她前进的勇气，她顺着灯光奔了过去，借了盏嘎斯灯，李淑香连滚带爬地上岭、下岭、过河。也不知走了多久，她刚攀上一处石砬子，灯忽然熄灭了。四周瞬间一片黑暗，一切突然变得深不可测，李淑香的心“怦怦”跳得厉害起来。

　　“那时就想，不管了，就算被什么吃了，也认了。”回想那一幕，李淑香至今心有余悸。

　　从石砬子上爬起来，刚要往前挪步，突然，一个巨大的黑东西迎面闯来——— 是黑熊！李淑香惊得魂飞魄散，一骨碌滚下了山……待她再爬上山时，李淑香乍着胆子颤抖着摸了摸那一动不动的“黑熊”———虚惊一场！原来那只是一截巨大的树桩。

　　等李淑香摸进村时，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了。望着家里那一盏未熄的灯，她禁不住哭出声来……

　　李淑香至今还记得十几年前那个阴冷的冬日，她和学生躲在教室外的屋檐下冻得瑟瑟发抖的情景。教室里的那盘老炉子一遇阴天，就倒得满屋子烟。费了几次劲，也治不好这“病”。

　　李淑香决定自己动手重新盘一个炉子。但是盘炉子的砖只能去镇里买。那时，山里的人家连自行车都没有，砖只能一块块从镇里往回背。盘炉子需要的20多块砖，李淑香和学生走了一天才全部运回来。

　　任何困难都吓不倒李淑香对山里孩子的火热之心。这些年，学生少则三两个，多则八九个，即使只有几个学生，李淑香的课堂也很复杂——— 几个年级的学生坐在一起，教其中一个年级的学生，另外年级的学生上自习。整个课堂，她一直紧张地忙碌着，教完这个年级，紧接着再教下一个年级。

　　为了更好地传授知识，多少年来李淑香一直不间断地利用一切机会学习提高。直到现在，年近五十的她每个周五依然要翻越两座山到镇里中心小学学习。让她高兴的是，每年镇里统考，她教的学生总是名列前茅，有几次还夺得全镇第一。

　　因为挚爱而坚守

　　山里的草黄了又绿，绿了又黄。教室里的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，有的考进了大学，参加了工作，当上了公务员、工程师、老板；教室里的老师也曾经来了几个，但坚持到最后的，仍是李淑香一个。

　　其实，这些年来，李淑香没少挨过家里的埋怨。前些年，家里的两个孩子念书需要钱，丈夫的身体不好，她一个月百十来块钱的工资，日子过得捉襟见肘。两个孩子开学前的日子最为难熬，李淑香常常急得坐立不安，可是到了学校，一见到那些孩子，看到那一双双稚嫩渴求的眼睛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，那些生活的苦难和煎熬顷刻间被她抛到了脑后。

　　为了给学生全面的教育，李淑香开齐了各门课程，语文、数学、音乐、美术、思想品德、体育，其中体育课是最简单的，学校的体育器材只有一个镇中心校送来的排球。更多时候，她愿意带着孩子们玩“老鹰捉小鸡”的游戏，每当这时，她总是尽职尽责地投入到游戏中去，享受着孩子们忽惊忽喜的欢呼声，乐此不疲。

　　从最初的12个工分，到如今每月400元钱，李淑香代课老师的生涯从来都如此清贫。不过，每每想起那些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成了才，为社会作出了贡献，还有乡亲们那一声亲切的“李老师”，她就觉得自己无比富有和满足。